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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8章 、說第二百一十:暴風雨神社:八俁遠呂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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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時辰前, 聞征方面。

這廂聞征仍舊待在海船的桅桿上。

彼時尚未變天,海天一色, 風平浪靜, 蕩漾的碧波與參天的紅櫻交相輝映,白鳥乘風掠向渺遠的藍天。

雲雀、薄燐、陸梨衿上島,跟那群憤怒的扶桑人, 去天禦神社對質證據去了。作為最後一個戰力,聞征負責留在船上, 看護少帝和宰相。

一個是九五至尊之身, 一個是概日淩雲之人,比不得他們這些行走江湖的泥腿子。兩個貴人都不太適應這海島的水土,回房歇著去了。

特別是這周雲訖——

雖然聞征人在桅桿上, 但船下風光看得一清二楚,雲雀那一巴掌打得好生嘹亮, 聞征沒道理看不見。聞大侯爺與陸梨衿是枕頭關系, 也算是太後一派的人,跟少帝見都沒見過幾次,但是按照那常理來說,皇帝被民女扇了一耳光, 怎麽說都會再鬧騰起來才對。

這周雲訖倒是安分得很。少帝接過白宰相冰敷的手帕,抿著削薄的唇, 一語不發地回房去了。

聞征摩挲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, 興味地一揚眉:

這陛下竟是個包子脾氣?

聞征興致缺缺地瞥了一眼少帝的房門, 心裏卻在想另一檔子事。

——他想娶陸梨衿過門。

老爺子年事已高,聞戰又娶了西北鐵相, 這輩子估計是回不了幾次太原了。如今太原正聞聞家, 都是聞大侯爺坐鎮打點, 聞府迫切需要一個主母來主持事宜。

……其實跟聞府也沒什麽關系。

聞征心知這些都是借口,大少奶奶做得到的事,聞征分神也能做得到,他就是想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,把小陸這個當過姨娘的,從聞府正門擡進來罷了。

陸梨衿的性子,比水更柔軟,比泥更難纏,她是那種凡事都能說“好”的糯軟性子,但內心深處卻跟頭驢似的死犟。

小陸不想嫁給聞征,那就沒人逼得了她,聞征一想到陸梨衿跟她扯皮就頭疼得要命——這可如何是好,跪下求她行不行?

說不定小陸真會被他嚇一跳,稀裏糊塗地就答應了呢。

聞征胡思亂想,覺得自己也是好笑,堂堂聞大侯爺,一路上沈默寡言,居然是在為了個女人焦頭爛額。

在趕來佚落妄島的路上,薄燐見他臉色不好,還出聲問過他幾句,聞征懶得理會這個二流子,皆以“滾”字結束了對話。

除了這一句:“你不會跟人陸大夫又吵架了吧?”

聞征默然片刻,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,算是承認了。

薄燐一聽就來勁了:

這題我全對啊!

作為兩個孩子的爹,薄燐自詡過來人,在聞征面前,他就是傲立終點的冠軍,男人奇特的攀比心,讓薄燐覺得自己贏了聞征太多,有必要指點一下這個倒黴兄弟。

哎,好奇怪哦!哥跟雲雀認識,還你們晚上好一些呢,怎麽我連孩子都抱倆了,你們還在拉扯呢?

薄燐非常得意:哎,小編也很好奇,這是怎麽一回事呢?

聞征面無表情地磨牙:“……”

黃鸝怎麽就沒把你砍死呢?

“說實話,兄弟,”薄燐勾住他的肩膀,“你低個頭,說點軟話,這事兒就翻篇了。”

人才在世上活多少年,置悶氣有意思麽?

“天”都要從長城縫裏打進來了,世界說不定哪天真毀滅了——心裏有什麽話,憋著真沒意思,早早講給她聽吧。

況且你和小陸,真的夠曲折了,這都過了多少年,你倆也不是什麽玩戀愛游戲的少男少女了,既然這麽多年也沒徹底決裂,還在一個枕頭上睡著,那就早說開早成親嘛。

聞征沈默。

雖然薄燐確乎不是什麽好東西,但是聞征這回覺得,薄燐是正確的。

他要娶小陸,那就大聲對她說,什麽借口都不要想。

大不了跪下求她算了!

聞征惡狠狠地下定決心。

嘩——

猛風大起,浪濤洶湧,停泊在港內的海船,也能感覺到大海的狂躁,不安地隨著海波晃動著,船錨也隨之發出了躁動的咆哮聲。

聞征愕然,從桅桿起身,烏黑長發被海風吹起,在昏暗的蒼穹下肆意飛舞。

變天了?

聞征擡頭向天,方才還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,此時天公卻猝然翻了臉,蒼穹之上重雲如蓋,濃墨一般的烏雲在天空上方卷裹成一道宏闊的漩渦,隱隱間有電光在其間穿梭不定。

“侯爺,侯爺!”

聞征低頭,是艄公在喊他,胳膊高高舉起來回揮舞:“海龍王不高興啦,要起大風雨咯!”

他們這艘海船出發得緊急,但也配備著基本的船老大和水手,正是這位艄公和他的幾個兒子,而艄公的妻女們是做飯和打掃的船娘。艄公正呼喝著他的兒子們拉緊纜繩,雖然船是停在了港口,但這海上的事兒可說不準,在港口翻船的例子也屢見不鮮。

雖然艄公不知這船上待著的是少帝和宰相,但他是被官家征召的海上好手,運過的大官沒有一萬也有八千,艄公看這吃穿用度,也把船上那二位的身份,猜了個八九不離十。

要是在港口,船還能有個一二,這一家老小的性命還要不要了?

是以,艄公謹慎萬分,連忙把聞征從桅桿上請下來。這海上的暴風雨,好比龍王爺發怒,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……

聞征突然停下了腳步:“艄公,那邊是什麽?”

此時風已經很大了,吹得整個櫻花巨樹都在嘩然舞動,漫目都是被吹卷上天的碎紅花瓣。艄公一心想進艙裏,但聽到聞征的問話也不敢不答,只好在甲板上仰頭眺望,只見海天相接的地方,出現了一道細窄的黑線。

黑線?

艄公楞了楞,他在海上航行多年,一身家業全靠風浪,海上什麽西洋景都見過。

可是這道黑線,他確乎沒見過,而且給他的感覺,非常非常地不好……

“侯爺,”艄公急急道,“老話說,君子不立危墻之下,還是請您先到船艙避避這風——”

唰!

艄公嚇了一跳,只見聞征臉色驟變,唰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劍。

聞征掛在腰上的劍,依舊是他的命械“徐無鬼”,那把曾經捅穿過雲雀的神兵利器。

若說薄燐的佩刀“藍橋春雪”,是江湖上的風流俠客,那麽聞征的佩劍“徐無鬼”,正是廟堂下的名公鉅卿。劍身鑲金嵌玉,裝飾華麗非常,只是這劍刃呈出一筆吊詭的黑色,隱隱中還能聽見怨魂哀淒的哭嚎。

艄公不明所以,但很快反應過來,侯爺突然亮出兵器,是因為——

“黑線”近了。

本來那道黑線,還在極目遙遙之處,但是轉眼之間,黑線已然迫近了十幾丈有餘!

而且那根本不是什麽黑線……

那道黑線再度迫近,聞征看得更加清楚,那是一具具渾身漆黑的怪物!

怪物形容可怖,蛇頭、人身、蛇尾,人身的部分生著四對手腳,每一對手腳之上,都生著寒光凜凜的指甲刃。

若是聞征見過黃鸝,定能一眼看出,這些怪物的指甲刃,跟異變的黃鸝是大差不差的。

但聞征眼下沒心思想這些——這些怪物數量之多,足以在大海上延綿成一道攢動的漆黑浪潮,它們像是聞到了活人的氣味,紛紛興奮地張開了嘴。

都說蟒蛇能夠吞下水牛,蛇形頭顱的嘴甫一大張,別說能止小兒夜啼,簡直能止聞征夜啼:那血盆大口別說生吞一個孩童,生吞一個成年男子都沒有問題!

而它們已經離得不遠了。

這個數量的怪物,集體湧向佚落妄島,肯定不是來神社參拜的。

艄公跌坐在地,臉色慘白,口中喃喃:“這、這是,‘八俁遠呂智’?”

聞征楞了一下:“那是何物?”

沒等艄公回答,另一道溫和的女聲,倒是回答了聞征:

“‘八俁遠呂智’,是扶桑傳說中,寡婦加美子因為思念被八岐大蛇吞噬的孩兒,怨恨凝聚而成的妖怪。它們只為吞噬活人,就像當年加美子的孩子,被八岐大蛇活活吞吃了那樣。”

開口的正是宰相白雪樓。這廂白雪樓披著禦寒的鬥篷,有圈白茸茸的兔毛鑲邊,懷中抱著一把霞色古琴。

白雪樓的美貌本就恍惚了年紀,此時她在猛風中傲然而立,艷如桃李,凜若冰霜,像是一篇錯彩鏤金的長短句。

聞征:“……”

聞征心說這扶桑的寡婦挺厲害的。

“艄公,帶著家人,去岸上避難吧。”

白雪樓溫和地彎了彎眼睛,笑意卻沒到達眼角:

“接下來,就不是凡人的戰場了。”

聞征:“……”

聞征驚道:“白大人,你不去避難麽?”

——你難道想跟這群神話裏的妖怪打一場不成?

“島上之所以能避難,是因為有人在岸上攔著。”白雪樓嘆息,“不然這碧波千頃之下,哪裏還有安全的地方呢?”

聞征默然,她說的當然沒錯,異國的商人也不傻,見那道古怪的黑線,都紛紛湧上島去。

若是沒人在此地阻擊,等“八俁遠呂智”爬上岸,那跟在海上待著沒有什麽區別。

只是:“白大人,您千尊萬貴,沒有留下的道理……”

白雪樓笑了一聲:“侯爺,妾身不是說,要保護這島上的人。”

“而是這座島,乃是大靜寂海,通往東海的必經之路。”

白雪樓秋水新湖一般的眼睛,緩緩露出了一線鋒利的精光:

“若是這群妖魔,湧入我雲秦東海,那東海之上,成百上千的漁民,該如何自處?”

若是突破了東海,登上了雲秦陸地,那雲秦的海岸線何其漫長,官軍庇護不到的千萬百姓,又該如何自處?

黃鸝降臨上京,上京是何等慘狀,白雪樓已經見過了。

現在要眼睜睜地看著,這群從大靜寂海湧出的群魔,把更多的地方,變成人間煉獄麽?

聞征啞了。

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,白雪樓心裏,裝的是天下萬民,比起她這般氣度,聞征反而顯得像個惦記一畝三分地的老農。

“當然,妾身不是說,以你我二人之力,能解決這幫妖魔。”白雪樓低聲道,“妾身已向東海白龍一族求援。只是白龍一族趕來,尚需一些時間。”

聞征立刻懂了,在白龍到來之前,他必須得死守岸邊:

“卑職定當死戰,力保大人安全。”

白雪樓笑了起來,她本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,笑起來好比星雲搖曳:

“——侯爺你啊,是要成親的人了,管我這個老女人作甚呢?”

雷霆滾湧,暴雨瓢潑,八俁遠呂智紛紛湧向港內海船。

它們聞到了活人的氣息,興奮地張開了蛇顎,血盆大口曝露在空氣中,像是一朵朵盛開的紅花,花瓣邊緣是寒光綿密的獠牙。

白雪樓猶如一顆明燦的星子,裹挾著詭藍色的煉炁,冉冉升向半空之中。

聞征心裏驚異,白雪樓是個方師,而且修為絕非淺薄。她說能守住岸灘片刻,絕不是一時的大話。

怪不得她此去扶桑,身邊不帶任何侍衛,這世間能打過白雪樓的人,都在這艘船上了。

宰相大人不是什麽天真的高門貴女,她是真心覺得自己做得到,才會留下來的。

白雪樓用簪子割開了自己的手。

血光飛濺,立刻被暴雨稀釋,但八俁遠呂智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人血的氣味,瘋狂地向白雪樓這邊湧來。白雪樓人在半空之中,怪物們並不能飛翔,只好堆疊成恐怖的山丘,站在最上方的八俁遠呂智發出刺耳的尖叫,像是被母親拋棄的孩子一樣,淒厲無比,怨毒難言。

它猛地朝白雪樓飛撲而去。

白雪樓端坐半空,儀態萬方,風姿優雅。

宰相大人好儀態。她望向八俁遠呂智的眼睛,甚至是慈悲而憐憫的,惝恍間真像一尊觀音菩薩,垂視著自己腳下的怪物。

她輕輕道:“你知道,當年我是如何走出那片草原,侍奉雲秦帝國最有權勢的女人的麽?”

八俁遠呂智聽不懂人話。蛇形頭顱裏並沒有智慧,只是渴望著新鮮的食物,它血口大張,能把白雪樓攔腰咬斷。

“大家都說我啊,是靠美貌傍著赫骨可汗,才能有今天的,你說氣不氣人?”

白雪樓端正嫵媚的眉眼,攢出一絲張揚又桀驁的嘲諷,在無人可見的暴雨裏,在無人能知的孤島前,白雪樓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獠牙,像一頭狼終於張開了血口,要撕咬下一切膽敢阻擋它的事物:

“——這群人真是沒想象力。完顏骨的小子,又笨又憨,沒有我哪有今天?早死了八百回了他!”

“哦,對不起,”白雪樓掩住口,抱歉地笑了笑,“妾身又開始自言自語了,忘記你是個聽不懂人話的——”

她擡手撥弦,錚然一聲,暴雨被一道無形的刀刃齊根斬斷,飛撲向白雪樓的八俁遠呂智,攔腰亮起了一道細窄的紅線,好似女子在情詩上留下的眉批。

輕巧玲瓏,柔腸百轉。

啪!

八俁遠呂智被這一道琴聲,駭然斬作兩截,傷口的斷面平滑無比,天下再無這等快利的鋒刃!

八俁遠呂智尖叫著墜落,白雪樓垂眸看著它,悠悠地補上了最後兩個字:

“——畜/生。”

她開心地笑了起來,暴雨如註,群魔亂舞,她在驚濤駭浪之上,電閃雷鳴之下,彈奏著這世間最鋒利的琴聲。

多暢快!

白雪樓手指綻放如蘭,她只有九根指頭,但琴技依舊超絕,恍惚間似有蝴蝶在弦間飛舞。

她好快樂,她好興奮,她要彈琴,她想奏樂。比這暴雨還要湍急的琴聲從高空激射而下,如同珠玉一般四濺開去,炸出大片大片的血浪!

多快意!!

“更多,更多,更多——!”

白雪樓放聲大笑,儀態全無,她是聞到了血味兒的狼,眼睛裏燃燒著磷磷的綠火,白雪樓心中的狂喜比八俁遠呂智還要更盛:

她太久沒殺生了……

你知不知,妾身在這金粉繁華的上京,忍得有多辛苦?

弱肉強食,生死相搏,這才是草原的規則,這才是……

在八俁遠呂智尖銳的叫聲裏,白雪樓仰首向天,大笑不止:

狼的戰場!!!

聞征:“靠。”

他聽見了高處的笑聲,還懷疑自己聽錯了,但是宰相大人的琴聲如此歡快活潑,聞征用腳趾也能感覺得到,白雪樓是發自內心的狂喜和興奮。

靜時矜貴優雅,動時嗜/血放浪,這宰相大人還真是……魅力無儔。

從出身低微的白家庶女,到赫骨大可汗的心上人,再到雲秦帝國的女宰相,白雪樓這一生何其風光壯麗,隨便扯出一段都是瑰麗無限的英雌傳奇。

但眼下不是迷戀老女人的時候。

比起白雪樓高屋建瓴,化琴音為利刃,從高處對八俁遠呂智降以天威,聞征就顯得狼狽多了。八俁遠呂智雖然拿高處的白雪樓沒辦法,但近身作戰的聞征就好欺負了,密密麻麻的利刃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,聞征擰身揮劍,劍光飛濺成圓,鮮血濺開如環。

聞征衣衫染血,踩上八俁遠呂智的屍身,放聲喝道:“陛下!!”

少帝不見了。

聞征看得分明,艄公一家逃難時,周雲訖是不在的!

他在哪裏?聞征眼皮不安地跳動,莫非少帝已經被活吃了?

聞征倒不是有多愛周雲訖,只是周雲訖身上懷著“天帝蟠龍”,鬼知道這些八俁遠呂智吃下去,會不會得到恐怖的進化——一個會用“天帝蟠龍”的八俁遠呂智,那還不得直接進化成八岐大蛇麽?

聞征:“……”

一想到扶桑的妖怪可能統治世界,聞征眼前就一陣發黑,救駕之心更甚。

劍光如虹,劍意如龍,聞征一劍撕開了整個雨幕,猶如一顆烈烈燃燒的星子,陡然劃過百步之遙,落在了樓船的欄桿之上。

少帝的廂房空無一人。聞征看著地板上的血跡,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。

小船娘淚流滿面,瑟瑟發抖,躲在角落裏,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。

周雲訖握著手裏的尚方寶劍,臉色比外面的天還要更難看。

這裏是廚房,小船娘準備夥食的地方,在這群蛇形妖怪襲來之前,小船娘還在準備一船人的飯。

她應該是艄公家裏的小女兒。艄公拖家帶口的逃難,一時間居然沒人記起來,家裏還有個女兒,在廚房裏傻傻地做飯。

也是,一個女兒,死了就死了,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?

艄公不記得,艄公媳婦不記得,艄公的兒子們不記得,但周雲訖記得。聽到小船娘的尖叫聲,周雲訖沒忍住,還是沖了出去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——

一個船娘,死了就死了,有什麽大不了的?她家裏人都不惦記。

只是……

周雲訖握住了尚方寶劍的劍柄:

……因為他也沒人惦記。

他長在雲秦皇城,也是個沒人惦記的小孩,太監宮女望向他的眼神,敬畏背後都寫著刻骨的冷漠。

他是個可有可無的人,可有可無的棋子,可有可無的小傀儡。

從來沒人關心過,他是冷了還是熱了,是病了還是餓了。

只要他還活著就好,只要他老實待在宮裏就好,只要他乖乖地重覆太後的旨意就好。

什麽九五至尊,他活得跟小船娘,有什麽分別呢?

都是不被人惦記的可憐蟲罷了!

所以周雲訖要管,他偏要管這可憐蟲,好像管了……就能證明什麽一樣。

證明什麽呢?

他也不知道。

周雲訖靠在艙壁上。先前他沖出廂房,正好撞上了一個蛇形妖怪,周雲訖在倉皇之中拔出劍,被妖怪劃了一劍的同時,他也斬下了那妖怪的頭。

很好,周雲訖捂著肩上的傷口,額上是冷汗,唇邊是笑意,看來宮裏禁軍教頭教他的,並不全是花拳繡腿的假把式。

“小公子。”

小船娘小聲道,“我替你包紮吧,你流血了呢。”

周雲訖冷嗤一聲:“朕看著你就想吐。”

小船娘臉色一白,登時不說話了,眼睛裏閃著淚花。

周雲訖張了張嘴,其實他不是這個意思……他是覺得,小船娘自己都這麽害怕,還來關心他做什麽呢?

不要那麽虛偽行不行?

他已經受夠了太監宮女那一套作派,明明心裏根本看不起他這個傀儡皇帝,卻非要裝出真心實意的奴才相來。

令人作嘔。

只是小船娘這般泫然欲泣的眼神,又好像不是裝出來的,周雲訖有些猶豫,他是不是說錯話了?

不對,他可是皇帝,怎麽可能說錯話?

周雲訖冷下了神色,比起這個草民,他更關心外面的那個東西——

一具八俁遠呂智,扭曲著黑青的蛇身,從甲板上游了過來。

作者有話說:

少帝——因為他不“幼”了,所以改稱“少”——周雲訖就是在皇宮裏關了太久,整個人與社會脫節,加上原生家庭一塌糊塗,成長環境又頗為詭異,心智逐漸扭曲。到底是不是他破壞的長城,還另有說法,並非洗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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